【小城故事】散淡阿迪：家访（小小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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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佳豪于 2021/02/16 20:11:36 发布
IP属地：未知
来源：散淡阿迪
作者：散淡阿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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班主任的工作说起来高大上的，其实就是学生的“高级保姆”，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。在学校里当教师，当班主任辛苦一辈子；不当班主任，后悔一辈子。我这人臭毛病多，但有一点，中学老师当久了，特别喜欢跟学生混在一起，好比鱼儿离不开水。内人为此鄙夷喷我，说在下是一辈子不成熟，一辈子不想长大，最后结论：对这个家没担当，把工作当生活，错位了！我也是一个死心眼的人，人家当班主任的，一般重点走一两户“问题生”，可我觉得班上的学生家庭情况不摸，等于缺了一条腿，剃子挑担一头热呵。这下好了，周末所有时间搭了进去，老婆在菜市场又忙着做生意，孩子的事基本靠自行管理了。班上差生、问题生自然首选走访过，只剩下几个中不溜的正在家访进行中。那个周末，原本是去“小胖墩”奕扬家走访，不想走错小区，心想班长欧阳好像就住这里，临时做了决定，在手机上找出他家的楼栋号，就一路问着循了过去。初三毕业班的学生，正是半大不大的青涩年龄，大部分男生女生叛逆得很。欧阳当班长是一路从初一编班时就开始的。我是初二年开始接手当班主任，平时观察，就觉得这个孩子与一般人不一样，学习成绩不是特别好，但对班上的事挺上心，关键是敢说敢管，在男生女生中有一定的威信。家庭条件一般，父亲是个建筑工地技术员，母亲家庭妇女，一家子原本也是乡下进城刚来没几年。我问到楼号，给他家长打电话。电话是欧阳妈妈接的，听得出来，正在搓麻将，一片嘈杂声。欧阳妈妈显然心不在焉，我说了几遍，她才听明白是老师家访。扯着声叫，儿子儿子，你老师来了，在楼下哩……欧阳咚咚咚下楼，开了楼道门，领着我爬楼梯上了七楼。这是个老旧小区，没电梯，到达七楼时，我都有些喘得慌了。但是，单元房门口的景象还是让我吃惊不小，铁门上涂鸦乱七八糟，隐约可见潦草喷涂，什么“欠债还钱，天经地义”，“黑心老赖”，“不还钱，就还命”……延伸到门两边的白色墙壁，几乎被喷涂的见不着白了。腥红的漆字张牙舞爪，好像还在淌的血滴子，血淋淋的。欧阳有些发窘，不好意思地说：老师，没吓着您吧？这都是我妈……我心里虽然震惊，但己猜到几分，说没事没事，大人的事，咱们小孩子不掺乎！进了门，发现房间客厅人头攒动，烟雾缭绕，有两大桌子的人正在热火朝天“搬砖”着呢。有个微胖女人站起身，对我躬躬身，尴尬笑着说：老师来了。我猜想，这应该是欧阳妈妈了。欧阳拉着我说，老师，这里太吵了，到我房间吧。我们穿过嘈杂的客厅，进了欧阳的小卧室，关上门。尽管还有麻将哗哗声，但毕竟是另一个世界了。今天的临时造访，彻底颠覆了我对欧阳的印象，没想到他家是这样的情况，我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过来的；而且，还很淡然处之，整天乐呵呵，给人感觉分明是个阳光男孩，不用猜就知道有个幸福的家庭……我问欧阳，你一直都是在这样环境下学习？欧阳点点头，说是呵，不然又能怎样？他说，母亲炒股，借了好多钱，亏了就还不上，成天有人打上门讨债。父亲见了心烦，就住工地不回家了。我说，那你妈也不应该在家打麻将，应该去上班赚钱还债呵。欧阳说，我一个小孩子讲，她哪里会听？我爸说了，我只要管好自已的事，把学习搞好就行了……我心里默然了，这个话题对十几岁的孩子实在太沉重了。我感叹道，可这环境也太吵了吧，你怎么能安心复习？欧阳说，我有办法，老师你看！他随即在小书桌上抓起两个小耳机，说道：把耳麦的线剪了，当耳塞效果很好的，分贝起码降一半还不止。我听了就有些心酸，说：欧阳好样的，你真不容易！摊上这样的妈，确实倒霉，都毕业班了，还呼大唤小的在家搓麻将。我真的有些怀疑，欧阳妈妈是不是缺心眼的家长，完全不把孩子当回事嘛！欧阳大概看出我多少有些愤慨与不满，低着头说，我不怪妈妈，她也挺不容易的。再说了，一人做好一人的事；她的事已经做砸了，我不能把我自己的学习也搞砸了……我表扬他，欧阳同学能这样理解父母，很难得！老师很欣慰，希望你继续保持这种状态，做好中考最后的冲刺……临告辞时，欧阳嗫嚅着请求我对他家庭情况保密，我满口答应了，这是孩子的自尊，必须要保护。……中考结束，欧阳没考上一中，仅考取本校高中。之后，我很少见面，偶尔在校园里远远见到，招招手，点点头匆匆而过。三年后，我听原来的学生说，欧阳放弃高考，直接当兵去了。再后来，听说他上了军校，成了一名军官。之后，他的消息不断传来，升了营长，团长……转业去了深圳，又听说他下海，成了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……我毫不怀疑，这个人的一生将会成才成名。因为，他在少年时代就拥有定力和执着，人一旦有了这种勇气和追求，还有什么能阻挡他脱颖而出呢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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